儿时采蚕豆的故事_招娣_水果糖_木板

春意盎然，姹紫嫣红，正是踏青好时光。我们一行人看到农家乐边上几株桃树开着鲜艳的花朵，不觉欢呼起来。我瞥见边上有一小片开着花的蚕豆，她们抬头拿手机拍桃花，我蹲在边上摸蚕豆的茎。在小学课本上学到的常见植物中，只有蚕豆的茎是方的，花蕊是黑的，所以我喜欢摸它的茎，正方形的，很光滑，不知会不会基因突变，也变成圆形的呢？

蚕豆是时令美食，也是我家的最爱，这种喜欢是有基因的。我外婆最喜欢新鲜蚕豆，她说，这是老天爷馈赠给我们的美食，前面吃过春笋，马上吃蚕豆，有滋补作用，蚕豆是补心血的，有健脑益智的功效。从上市到落市，天天吃蚕豆，那时油计划供应，蚕豆新鲜，不放油蒸着吃也好吃。

苏报融媒记者 李渊 图

上海姨母更是每周坐火车来苏州吃新鲜蚕豆，临走还要带一包，这在上海是吃不到的。看到网上推荐，要放小苏打焯水，多放油，以保持蚕豆的碧绿，其实家常并不需要这么做。关键蚕豆要新鲜，买时看豆荚柄是绿色的就是新鲜的。剥了壳马上烧，少油多盐，急火快炒，烧好趁热吃，放时间长了颜色和味道就变了。刚摘的嫩蚕豆皮薄有甜味，可以连皮吃，齿颊留香，蚕豆不新鲜或是老了就要吐皮了，味道大打折扣，所以都说苏州人的嘴巴刁。

到五月下旬蚕豆老了，可晒干，做发芽豆或油氽豆瓣，大热天，一碗咸菜豆瓣汤，鲜得眉毛也要掉下来。炒蚕豆、五香豆是下酒菜，也是小孩的零食。记得我小学四年级时跟随父亲去昆山读书，下课时，他们吃炒蚕豆炒黄豆，香得来，给我吃一粒，不煞馋，又不好意思讨来吃。第二天，我带了一粒水果糖跟他们换十粒豆，他们抢着换，那时水果糖也是稀罕物，平时吃不到的。现在的小孩水果糖是看也不要看的了，巧克力都不稀罕。水果糖是苏州外婆来探望我们时给我的，换了几天，水果糖告急，不换了。

那时有一个叫招娣的女同学说她家种蚕豆的。我妈也是蚕豆的铁粉，马上给我一元钱一只布袋，第二天放学后，我跟招娣去采豆。走了好久好久，才知道她每天上下学竟然要走这么远的路。采好豆，招娣指着前面的路说：“一直往前，过一条小河，就离你家不远了。”

我开心地提着一袋蚕豆，快步回家，只觉得越走越重，就把它背在肩上。终于见到河了，河不宽，我却傻眼了，因为河上只有一块一尺宽的木板，单身或能过，但这袋豆太重了。怎么来时桥上有栏杆的呢？原来招娣为了让我抄近路，不必再从学校绕行回家而特意指了这条路。我环顾四周，空无一人，只有连绵不断的麦苗随风起伏，麦浪滚滚非常漂亮，我大声叫：“有人吗？”回答我的只有回声。突然，我想，不能叫了，如果引来一只野狗怎么办。因为我小时候被狗扑过，我怕狗。我急得大哭起来，但天色逐渐暗下来，这样哭下去也没人听见，硬着头皮踏上木板，刚踏上一只脚，木板微微抖动了一下，我又缩回了脚，望望渐黑的天空，看看木板下的河水，急得团团转。这时，急中生智，我决定横着走，左手提着蚕豆，屏住呼吸，右脚开始一步一步挪过去，终于踏上对岸时，手心里都是汗，大舒一口气。

第二天，我把“采豆历险记”讲给大家听，他们笑得前仰后合，说：“这么小的河也不敢过，真是个胆小鬼。”想到这些往事，我偷偷地笑了，望着好久不见的蚕豆花，他们大笑的样子又浮现在我脑海里。儿时的玩伴，你们都安好吗？

（原载于 《姑苏晚报》 2024年04月28日 A08版）

作者： 金广玲，封面图： 李渊

编辑：曹颖